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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又一個清晨。

  近日難得早起的她,在盥洗用餐後,閒得發慌,尋了一件想了很久、卻懶得去做的事來挑戰。
  
  從第一次穿上和服後,她就一直想要試著自己獨立穿穿看。
  
  就在她披披掛掛了一身,正與層層布料奮鬥之際,門外傳了敲響聲。
  
  「小姐,您醒了嗎?」那聲音有著獨特的腔調,聽來不是習慣說中文的人。
  
  看著拉門上的人影,她知道這樣的問句是對方對自己極度的包容,雖然無意任性,但糾纏滿身的布料,實在讓她很懶得動,而且一想到指使門外人過來的那位,她就真的很想倒頭睡去。
  
  「小姐?」
  
  看來是避不開了。
  
  「如月叔,我不是你家小姐,叫我娃娃吧。」還是意思掙扎一下吧。
  
  「小姐,宗主希望您到書房一趟。」像似要強調般,對方又喚了一次尊稱。
  
  對於對方的固執,她像習慣似了,不再堅持。

  反正只是個稱謂,就當是代號好了,而且他家小姐很久不在家了,就讓他老人家懷念一下,現在重要的是他家宗主。

  「現在嗎?可以下午再去嗎?」再掙扎。
  
  「宗主正在書房等著您。」客氣至極的語氣卻傳達著絕對的命令。
  
  那張深具福氣的臉面浮上了無奈,但仍不願放棄那一身的披掛。
  
  她將飾品、什物收納一袋,再將腰帶隨意纏綁在身,確認內裡已妥當穿好,就拖著一身重重疊疊移動到門邊,刷地一聲拉開了門。
  
  對於她突如其來的開門,以及一身衣衫不整的模樣,門外的如月仍是恭謹如常,只提了一話。

  「小姐,我找悅子來幫您著衣吧。」

  「不用了,你家主子不是在等我嗎?先過去,到書房再弄。」還說著話,人已率先走開。

  「是。」如月將門拉闔上後,幾個快步跟在女孩的身後。

  「小姐,我幫你拿吧。」

  「謝謝,不過我拿得動,如月叔,你去忙吧,我可以自己去。」很獨立的話,腳卻不爭氣地顛簸一下,拐的彎也很明顯地選錯方向。

  「小姐,我沒甚麼事要忙,就讓我陪您走這一趟吧。」如月不著痕跡地扶正女孩的身姿,同時將擺盪的提袋接過手,再順勢將女孩導回正確的路徑。

  「啊啊,時務這東西我最近熟得很,還押陣哩,有沒有必要啊……」

  對於女孩亂無章法的嘟嚷,如月聰明地充耳不聞,只是向來平直如線的嘴幾不可微地上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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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才接近書房,就聽得房內傳出極為耳熟的歌曲。
  
  陪你一起老?
  
  難怪昨天有人在問這首歌,果然是他要聽的。
  
  前些天聽到「一千個世紀」,才討了CD去研究,現在又找了這首歌,看來他最近對台灣流行樂很有興趣。
  
  但有必要找這麼久以前的歌嗎?
  
  是打算將台灣近十年來的流行樂都研究個通徹?
  
  不懂,非人栽的想法果然不是我可以理解的。
  
  女孩還在天馬行空思索時,眼前的門已經讓跟在旁的如月開啟,而如月在將提袋放入房內桌上後,就已離開。
  
  「不會是凍壞了吧?」溫涼的嗓音帶著絕對的蠱惑逼近。

  發聲的是名男子,其姿容是任誰也難以形容的絕色。
  
  男子的手才剛要靠近,女孩已先一步走進室內,尋了個空位,才將拱手攏衣的手放下,披洩了一地的衣襬、步料。
  
  見她一身狼狽,男子不以為意,將門闔上,就回身到桌旁,挑開提袋檢視。

  男子挑弄著袋內的飾品、什物,女孩則專心地與身上的衣物纏鬥,一時間竟是無言,僅餘那溫柔的歌充斥室內。

  須臾,男子挑了一條白色的細長布條圍上女孩的肩頸,女孩怔愣了下,蹙了下眉,稍退一步後,拉開和服,將布條納入,在胸前交叉,而後在腰間猶疑,於是男子接過她手上的布條,將其斂在她的腰間。
  
  「你會穿和服?」那張略帶福氣的臉顯現出訝異,手上不再動作。
  
  「這有什麼難的嗎?」
  
  是,是,是我笨。
  
  女孩雖對男子平順的語氣感到不悅,但仍順著男子的手勢,將雙手展開,向兩側伸平。
  
  「何不食肉麋,不是嗎?」小小的反擊還是有必要的。
  
  低微的私語,傳入了過近的男子耳裡。
  
  「我沒晉惠帝平庸,如月也不是一直在我身邊,以前,有段日子我是獨自過活的。」

  「有段日子?很久嗎?」久到讓你學會當主子以外的事?

  「很久,久到超乎你能度量的時間。」
  
  男子攏著和服的兩襟,停下動作,微傾著頭瞧著她,而後又笑道:「就像你被人喚作娃娃,也不真的就是一尊娃娃。」

  那是張絕美的笑顏,在不經意中,釋放出讓人著魔的魅力。
  
  又來這招,雖然很有效,但有沒有必要這麼常?
  
  看的到,沒法吃,很苦的耶。
  
  過失殺人也是犯罪啊!
  
  娃娃內心一陣哀嚎,貪看了會兒,才撇開頭,噥道:「知道啦,你是宵宮咩,是霸主,也是無所不能的超人啦。」
  
  對她的話,宵宮沒有回應,又繼續著衣的動作──左右拉攏著和服,像是剛才的停頓只是為了檢視兩襟的對稱、衣襬的位置。
  
  娃娃像尊玩偶般,由著他擺弄,在調整過和服後,宵宮將細腰帶纏繞上她的腰間,瞬時間,像似將她整個人納入了懷裡。
  
  對於這樣過於親暱的舉動,雖然不是第一次,仍是讓娃娃感到不自在,又因覺得頸子有點僵,於是擺動著頭,在瞧見一旁的音響時,問:「你怎麼想聽這首歌?」
  
  「你的手機答鈴不是放這首嗎?」
  
  「咦?啊,對喔,太久了,我都忘了。」
  
  對於他在腰後腹前整平衣料的手,娃娃只覺得萬分的敏感,身體不自覺地畏縮,卻又被對方控制在懷中,動彈不得,只能勞動嘴皮子,說些不著邊際的話。
 
  終於,他將所謂的「伊達締」給纏綁好,然後退開檢視,娃娃這才感到舒坦些。
  
  「換首歌吧,一直repeat,不膩嗎?」
  
  「不會,我覺得這首歌挺合我的意。」
  
  答話的同時,宵宮取了腰帶披上她的肩,再度將她納入懷中。
  
  嗚,他絕對是故意的,之前讓悅子綁腰帶才不是這樣子!
  
  這是不是所謂的「人在屋簷下,不得不低頭」?
  
  俗諺果然很有智慧。
  
  在昏頭昏腦的時刻,娃娃冒出兩個讓她片刻後萬分後悔的字──
  
  「哪裡?」
  
  「陪你一起老啊。」
  
  「啊?」
  
  娃娃在啊的同時,歌曲正好播放到副歌,心裡立刻哭泣了起來。
  
  媽媽,我錯了,我不該問的。
  
  「就這句,我只是難過不能陪你一起老,每天都能夠看到你的笑。」宵宮跟著男歌手的歌聲哼唱。
  
  魔音,根本是魔音啊!
  
  想摀耳或退開,卻因腰帶的關係而無法動作,在避無可避下,娃娃只能近距離聆聽他難得的歌聲,那是超越天籟的動人嗓音,但在她的耳裡,卻是惑人心智的魔音。
  
  在宵宮把腰帶結好、退開身體後,她才掙扎地從那魔音泥沼中爬出。
  
  「一起老?別開玩笑了。」
  
  這是情歌,是情歌啊,居然這樣濫用。
  
  「一千個世紀」已經糟蹋過了,現在又來染指這首歌。
  
  難道我以後只能聽外星文歌嗎?
  
  好歹尊重一下創作人的原意吧!
  
  「我沒說笑,我是認真的。」宵宮一臉正經的駁斥。
  
  「我知道,只是很難想像你變老的樣子。」無力。
  
  「這倒是。」又是一個殺傷力十足的微笑。

  「還有,什麼『看到你的笑』?是你耍我耍得你很開心吧?」肯定的疑問句。
  
  「咦?不是這個意思嗎?中文果然深奧。」
  
  深奧?哪裡深奧了?

  根本是你亂用!

  娃娃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據說活了太久、去過太多地方,因而精通各地語言的男子,除了無言,也只能無言,而後也只能放棄跟對方迂迴。

  「大清早的,你找我來只為了讓我聽這首歌?」

  「不行嗎?」

  再次啞口,對於眼前這個說起話來要繞很多圈的人,娃娃再度敗北。

  「那我聽完了,我可以回去睡了嗎?」放棄。

  「快中午了,你不餓嗎?」

  「餓。」被你氣到餓。

  「那還要去睡?」說著又拿了髮簪將她細滑的髮绾起。

  沉默地看著自己一身華麗的儀容,不用三秒鐘,立刻放棄睡回籠覺的打算。

  「要去哪吃?吃甚麼?」

  「去『菊』吃懷石料理。」這回給了爽快的答案。

  「菊?是那個百年料理亭?」

  「是。」

  果然有預謀,早在他這麼好心幫我穿和服時,我就該覺悟了。

  太早起來,腦袋果然不中用。

  娃娃拒絕承認自己的沒用。

  「有客人?」質疑,努力地展現聰慧。

  「啊啊,不能算是客人吧。」宵宮攬著她腰朝外走去。

  「不會是夜子吧?」大驚。

  「不是。」

  兩人逐漸遠去,徒留一室的歌聲。

  至此,又是一案。

  這是迂迴男誘拐嗜吃女外出用餐,供養者與受護人在清晨中的小插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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