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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在電車上優雅地喝水?你是在說王力宏喔?」一名長得很像日本座敷童子的少女趴在床上,翻著書,頭也不回的說道。

  「我不是在說廣告啦,而且王力宏又沒有公主抱。」我爬上跟她相對的床,湊到她面前,隔著書企圖博取她的注意力。

  學校宿舍的床是架在書桌、衣櫃上方,我跟福娃娃在同一排,頭對著頭睡。   

  「公主抱?這是哪齣偶像連續劇?嗯,不對,最近偶像劇因為男演員體力不好,也很少來這招了,那,是哪本美少女漫畫?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,哪一本少女漫畫沒來這招,二十年如一日,公主抱永遠是王道啦!」

  這是我的室友兼學妹,暱稱福娃娃,在聽完我上週回家的奇遇後,下的犀利評語──她當我在作夢。

  「不是漫畫、小說,也不是偶像劇啦!我是說真的,我真的在電車上遇到一個真的很帥、聲音很好聽的極品男。」我加強語氣重申。

  這個學妹雖然低我一屆,又長得一副日式的福娃娃臉,以喜愛傳統童玩的角度來看,算是十分可愛,但,不知為什麼,我對她有種莫名的順從,或許是她那莫測高深的回話方式吧!所以很多事我都習慣跟她報告,聽取她的意見。

  「真的?」福娃娃放下書,看著我認真的質疑。

  「真的。」我很認真的點頭。

  「你是說你上週回家遇到一個電車極品男,他不但讓座給扭傷腳的你,在不小心害你二度扭傷後,還一路用『公主抱』護送你去醫院,再送你回家?」

  哇!不愧是我崇拜的福娃娃,居然只花十五秒的時間,就把我剛剛花了半個多小時講的話給摘要完畢。

  「也沒有一路啦,在醫院的時候是用扶的,進我家大門的時候也是。」天,這是誰的聲音,怎麼這麼噁爛?

  「學姊,我知道你很天真,有很多男的也喜歡女的天真,但你也太天了吧!」


  「哪會?」雖然知道最後那個「天」絕對不是讚美詞,但心虛的我,反駁的聲音還是很微弱。

  「哪不會,學姊,你的判斷力跟精明都只長在你的外表上嗎?一個陌生人,就算他帥到金光閃閃、瑞氣千條,妳也不能因為閃到眼,就這樣被對方抱著走,而且明知道家裡沒人,你還讓他到你家,你就不怕對方是個披著華麗外表、飢不擇食的偽裝羊嗎?你的危機管理當定了。」

  以上這番話翻譯成普通中文就是:「人笨、盲目到引狼入室,毫無危機意識」。

  福娃娃罵人不帶髒字的功力還是這麼高深啊!

  「我又沒修這門課。」我小小聲的耍冷。

  我心裡十分清楚福娃娃說的沒錯,因為事發當晚,我在週記上也寫了差不多的自我反省。

  我有本日記放在家裡,只有每週回家時,才有辦法拿出來磨一下筆,所以日記本自動升級為週記。

  問我為何不帶到學校寫,照福娃娃的說法是我烏龜,因為我覺得日記的話,就一定要每天寫,這樣一來就得每週都帶著日記本往返學校和台中的家,如果要我每週只寫個四五天,我又會覺得怪,所以就乾脆將日記本放家裡變成週記來寫。

  「那不是重點。」福娃娃一眼橫過來,我畏縮了一下。

  「事實證明那些假設都沒發生,我是真的遇到表裡如一的好人,人長得好看,心地也善良,熱心助人的電車極品男。」說到最後有些洋洋得意。

  「是喔,他真有這麼優?比王力宏還帥?」王力宏是我們共同的偶像。

  「ㄟ,對喔,他給我的感覺跟王力宏很像耶,算是同型的帥哥,不過還是比不上你的宵宮啦!」

  宵宮,福娃娃的日本朋友,是我這輩子看過最好看的人,第一次見到他時,我還以為是福娃娃的男友,後來觀察他們兩人的互動,又不覺得是,加上福娃娃似乎不太喜歡談到他,所以到現在我還搞不懂他們兩人的關係,只能說是霧中看花,很曖昧。

  「原來,學姊妳跟巷子裡的那隻野貓結拜了喔。」看,又開始轉移話題。

  「什麼意思?」巷子裡的野貓?是指那隻每天晚上都在叫的貓嗎?人跟貓能結拜嗎? 

  「發情期到了。」

  福娃娃說的話有時實在高深了點。

  我呆呆看著又埋回書中的福娃娃,思索著她話中的涵義。 

  「臭學妹,居然說我發春!」我拿起枕頭直接對她發難。

  「醫院的資料表該不是那個電車極品男幫你填的吧?」

  「不是,是我自己寫的,我是扭傷腳,又不是手,況且他又不認識我,怎麼幫我寫。」我停下攻勢,覺得奇怪,福娃娃怎麼會問這麼笨的問題?

  福娃娃對我輕視的眼光毫不動怒,又問,「那你寫的時候,電車極品男站在你旁邊?」

  「對呀,不然站哪?」

  「然後再幫你把資料表送到櫃檯去?」

  「當然,我腳受傷啊。」

  奇怪,福娃娃怎麼老問這些廢話問題?還有,她那什麼眼神,明明問笨問題的是她,為什麼她一副「孺子不可教也」的表情?

  「你到底想說什麼?」雖然覺得她是挖了坑要損人,可是圈子繞太大,讓我很好奇,所以還是乖乖地跳下去。

  「你把自己的基本資料免費奉送給電車極品男。」福娃娃很乾脆的公佈正解。

  「不會吧。」才看那麼一下下,不會就這樣記起來了吧?

  我動搖了,開始體認到事情的嚴重性,一些盜用資料的詐欺新聞開始在我的腦海裡浮現。

  「放心,不至於會變成你腦海裡想的那樣,現在冒用人頭沒那麼容易,只有姓名、性別、出生年月日、電話、住址這些資料,還不至於會被拿去盜用,了不起收到一堆DM,或接到一些推銷電話。」

  「也是。」呼,鬆了一口氣。

  「學姊,你媽媽有沒有跟你說,不可以隨便拿不認識的叔叔或阿姨給的糖果,然後就跟著人家走?」福娃娃一臉慎重的問。

  「當我三歲小孩那麼好哄啊!」就知道她是要損人。

  「不,現在三歲小孩都精得像惡魔,拿糖果是哄不到的,更別說會被一張帥臉給拐騙。」口氣很平穩,表情很平淡,說出來的話卻是十足十地氣人。

  言下之意,就是說我比三歲小孩還不如?

  切!我終於知道我之前對電車極品男平靜的表情那麼反感的原因了,因為感覺上跟眼前這張臉太相似了,不是說長相,而是指那平靜的氣質,這實在是長期累積下的怨氣啊!

  拿起枕頭,我決定徹底小人化,來個絕地大反攻。

  動口比不過,那就動手吧!

  開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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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雖然福娃娃說資料不至於會被盜用,可是我還是很不安,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,現在社會這麼亂,新聞每天都在播什麼骨肉相殘的人倫大悲劇,連血緣之親的人都會被出賣,更何況是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,天曉得對方會拿我的資料去做什麼壞事。

  新聞看越多,我就更加忐忑不安,但是日子還是要過,學校並不會因為我幹了蠢事而休假一週,讓我療傷慰藉,依然是上課、下課、寫作業、交報告,唯一不同的是,我更加注意新聞報導,以及各大報社會版,看看有什麼更新的詐騙花招。

  在空檔時間,一些亂七八糟的幻想會充斥著我的腦袋;在每次手機響起時,我會膽顫心驚的去猜測會接到信用卡刷爆通知,還是援交電話,有時又自我安慰,或許是福娃娃想太多,怎麼可能在那短短幾分鐘內就記住我的資料,又不是每個人都有過目不忘的本領。

  就這樣提心吊膽的過了五天,什麼事也沒發生,週五下午,雖然心裡還是因為福娃娃的猜測,而不舒坦,我依然慣性地搭上回家的電車,這回並沒有再遇到那個極品男。

  畢竟,我扭到腳也不是對方設計的啊!

  那只是偶發事件,應該不是什麼騙局,應該是福娃娃想太多了。

  坐在電車上,我試圖以這樣的說法自我催眠著,心中卻隱隱浮現ㄧ股莫名的失落感。

  失落什麼呢?

  不過就是個長得比較帥的路人罷了。

  難道自己在期望少女漫畫般的愛情?

  都幾歲了,難道還認不清小說、漫畫、電影裡的故事情節都是虛構的?

  那只是為了滿足現實生活中妄想,而創造出的產物。

  「公主抱」的愛情是漫畫才會有的事。

  我在週記上寫下這樣的短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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